走进《东方时空》的无臂女孩

——访三江美院学生夏虹

    夏虹走进了《东方时空》。
    走进《东方时空》的夏虹成了名人。
    夏虹是怎样走进《东方时空》的？镜头后面还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我们来到夏虹的学校——位于佳木斯郊区大来镇的三江美院。
    在校门口，远远地看见一位瘦小但很漂亮的女孩子走过来，被春风吹起的袖管告诉我们，她就是夏虹。

从《新闻夜航》到《东方时空》，夏虹和一对夫妻成了朋友

　　2001年，夏虹在黑龙江电视台《新闻夜航》做了一期特别节目，和当时的主持人郑丽成了好朋友。郑丽觉得夏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她的故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题材，就向自己的丈夫——《东方时空》的记者袁波推荐夏虹。
    去年12月份，袁波和黑龙江电视台女性频道的记者来到三江美院，和夏虹一起生活了五天。五天的生活浓缩在《东方时空》的节目里，实在是太少了，那些剪掉的胶片有更多的让人感动的故事。
    之所以取名《坚强》，大概是袁波和编导被夏虹身上乐观、不服输的精神所感染。袁波说，采访之前，他脑子里的夏虹应该是一个有些内向、甚至有点忧郁的女孩，可夏虹用笑容和笑声给了他一个完全不同的印象。
    电视上的夏虹始终是笑着的，笑着谈过去，笑着说困难，其实，在拍摄过程中，夏虹曾经哭得让采访无法进行，不得不中止。这些播出时都被剪掉了。

一场车祸，她从一个什么都可能做好的人变成了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人

　　夏虹的家在绥棱县的一个村子里，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妈妈不识字，爸爸也只有小学文化，可是在对知识不重视的农村，在没有任何文化背景的家庭中长大的夏虹却对知识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望。她早早就给自己确定了理想：读书、上大学、当老师。
    7岁那年，夏虹的梦破灭了。
    1985年5月15日，夏虹在姥爷的带领下，兴高采烈地去邻村看运动会。
    运动会真热闹呀！想着自己也快上学了，也将有参加运动会的资格了，小夏虹呼喊得更欢了。
    运动会结束了，小夏虹意犹未尽，跟着姥爷一蹦一跳地往回走。夏虹在路这边，姥爷在路那边，姥爷叫夏虹过去，就在过马路的时候，夏虹被一辆大卡车撞倒了。
    她是在去医院的路上被姥爷的哭喊声叫醒的。看着姥爷被血染红的白衬衣，看着姥爷满是泪水的脸，懂事的小夏虹说：“没事儿，姥爷别哭。”她还想帮姥爷把眼泪擦掉，可是，两只手怎么动都没有感觉，一侧头，她看见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那是夏虹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双手。
    第二天，苏醒过来的夏虹感觉不太对劲，她问妈妈：我的手呢？一病房的人都哭了。
    亲人的哭声和双肩的剧痛让她明白了：自己没有胳膊、没有手了。
    小夏虹哭睡了，醒了再哭，她觉得，一场车祸把自己的一切都带走了。

她用脚写出了“上学”，老师给她的作业打满了100分

    失去双臂的夏虹由于没有平衡，连路都走不了了。
    她像几个月的孩子一样，重新学走路，还要爸爸妈妈扶着。
    夏虹想，自己不能一辈子让人扶着，要学会自己走。可没走几步就摔了，摔了起来再走，再摔……脸上摔的都是伤，可这有什么要紧呢，学会走路才是重要的。
    在几乎能把路走稳的时候，夏虹对爸妈说，我想上学。爸爸妈妈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妈妈哭了。爸爸说，没手怎么上？夏虹没再吱声。
    过了一段时间，夏虹又提上学的事，她说，我不能写，可以听呀，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爸爸拿了纸和笔，写了“上学”两个字，“你能把这两个字写下来，就让你上。”
    夏虹拿嘴咬着笔练了半个多月，眼睛累花了，口水不知流了多少，字还是写不好。妈妈说，用脚试试吧。
    有一天，夏虹在本子上把“上学”歪歪扭扭地写出来了。这回爸爸欣慰地笑了。
    学校不收夏虹，爸爸哀求校长：“让她知道苦就不来了。”
    没有桌子，不给发书，夏虹就认真地听，课本的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她都能背下来。回到家里，夏虹坐在炕上用脚把记住的东西都写下来。
    当夏虹把自己写得满满的作业本拿到老师眼前的时候，老师都不太敢相信。
    “是你写的吗？”
    “是。”
    “怎么写的？”
    “用脚。”
    于是，老师郑重地把夏虹作业本的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打了100分。
    学校离家5里地，夏虹告诉自己路走得越长，学到的知识就越多，不管多苦多难，一定要把小学念完。

第一次发表诗歌，第一次拿残运会金牌，夏虹的生活发生了转变

    小学读了四年半，由于种种原因，夏虹辍学了。
    她把字典和词典当成老师，每天学五个生字，一个成语或五个生词。有三年多的时候，夏虹是在自学的。
    1995年，夏虹的第一首诗歌《红叶》在《绥化地区报》上发表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八行，但对夏虹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是在这一年，夏虹接到了代表绥化地区参加黑龙江省第二届残疾人运动会的通知。
    每天早晨3点多钟起床锻炼，3个月没脱衣服睡觉，夏虹练得真苦。摔倒了，头和胸先着地，感觉特疼，脚背摔得直流血，至今还有一块疤。妈妈说别练了，夏虹不听。
    8月份，运动会在齐齐哈尔举行。300多名残疾人运动员让夏虹感受颇深。虽然这些人身体有残障，可在比赛的一瞬间，夏虹感觉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完美。
    该夏虹上场了。领队说把运动服脱了吧。夏虹不敢。在这之前，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人看过她的断臂。在大家的劝说下，夏虹脱掉了运动服。
    全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过来，夏虹紧张得全身发抖。枪响了，夏虹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只听见全场不停的掌声和呐喊声。
    夏虹拿了800米的冠军，又拿了400米和跳远的金牌。
    那一次，夏虹脱去的不仅是外衣，也脱去了纠缠自己多年的羞怯和自卑。
    在那之前，夏虹最怕风天和人多的地方。因为风会吹起她的袖子，告诉别人她是一个无臂的女孩，人多的地方总会有异样的目光，她受不了。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走进三江美院，用脚画出第一幅作品

　　1999年在参加全省第三届残运会的时候，夏虹跟佳木斯的一个队友开玩笔说，我要到你们那儿的三江美院上学，不知能不能要我。
    10月份，夏虹接到佳木斯残联的通知，三江美院同意接收她。
    学费夏虹家是拿不起的，大庆一个姓陈的伯伯主动出资资助夏虹上学。
    夏虹迈进了梦寐以求的校园，没有任何绘画基础的她用脚拿起了画笔，从线条画起。
    一个月以后，夏虹完成了第一幅作品。这第一幅作品带给她的感受是：用100倍的信心和努力去做，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有人说夏虹，吃那么多苦干嘛？夏虹说，作为一个残疾人我已经很不幸了，我不想没有知识和文化，做双重的残疾。
    在夏虹宿舍的墙上有一幅画，画上有夏虹的照片，照片旁写着“因为有了希望，我才会运航。”还有一个背着行囊的天使，天使的脚下写着“生命是一条只能往前而没有回程的路……”画的下半部分是五个脚丫，上面分别写着坚强、乐观、勇敢、自信、真实。

男友给我真实的感觉

    很多观众对电视里夏虹的男友印象深刻。夏虹说，男友本来不愿意参加拍摄，是在记者袁波的诱导下走进镜头的。
    那天夏虹冻感冒了，在拍摄打点滴镜头的时候，男友就站在一边，却不肯上前。袁波说，你去看看她脚凉不凉，摸摸头热不热，男友还是不动。袁波又说，她是你女朋友，不能让我们去呀。男友这才走进了镜头。
    由于紧张，他极不自然，夏虹在旁边用脚掐他。电视里放了这个镜头，同学们说夏虹，你怎么那么厉害呀，在电视上还掐人家！
    说到两人的感情及对男友的感觉，夏虹反复用了“真实”二字。
    真实也许不浪漫，但是最可靠。

后　　　　　　记

    片子结尾时提到了夏虹找工作的事儿。夏虹说她想出去，到一家大广告公司实习一年，然后自己开一间广告公司。那个陈伯伯已经答应为夏虹开公司出资。
    在片子播出一天之后，已经有一家上海的贸易公司和北京一家杂志社邀请夏虹到他们那里就职。夏虹说她比较中意北京那家杂志社的美编工作，打算过去看看。
    在美院招生办，记者还目睹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位齐齐哈尔来办事的同志走进来，学校负责人指着夏虹问：认不认识她？那人摇头。又问：看《东方时空》了吗？那人脱口而出：夏虹。
    真为夏虹高兴。真诚祝夏虹好运。

注：本文转载自《佳木斯广播电视报》